鲁公女(3)

     [41]慢：简慢，怠慢。
     [42]年貌舛异：谓张生的年龄与容貌不符。
     [43]朱樱：红樱桃，喻女子之口。启：此从二十四卷抄本，底本作“起”。
     [44]肃客：引导客人。《礼记·曲礼》上：“主人肃客而入。”注：“肃，进也。”
     [45]细展官阀：详细询问官阶门第。展，展问，询问。
     [46]小耦：少年夫妻。耦（偶），配偶。
     [47]“不知者”句：意谓张于旦夫妇相貌比他们的儿子、儿媳还显得年少。子妇，儿子和儿媳。姑嫜，婆婆和公公。

【译文】
    山东招远县的张于旦，性情很豪放，不拘礼法，在一座寺庙里读书。当时的招远县令鲁公，是山西人；他有个女儿很爱打猎，张生在野外曾经遇到过她。只见她姿容十分秀美，穿件锦缎貂皮袄，骑一匹小黑马。风度翩翩。宛然画中人。张于旦回到庙里，回想起鲁公女儿的花容月貌，极其倾慕。后来听说姑娘暴病夭亡，他伤心得痛不欲生。鲁公因为离家太远，将女儿的灵柩暂寄寺中，就安放在张玉旦读书的那一座房子里。张于旦对鲁公之女敬若神明，每天早晨必点香火祝告，每到吃饭时必先行祭奠。他常常以酒浇地祷告道：“我有幸看到小姐半面倩影，就永远系住我的梦魂，没想到美人儿竞匆匆辞世。今天我和您虽然近在咫尺，可是人鬼隔世，远如万水千山，我的怅恨是何等痛切啊！您在世时有礼法的拘束，死后应当没有什么禁忌了，小姐您如在地下有灵，应当飘然而来，安慰我倾慕的深情。”张于旦日夜不停地祷告了差不多半个月。一天晚上，他正在灯下夜读，一抬头，只见鲁家小姐已经含笑站在灯前。张于旦慌忙起身问候。鲁家小姐说：“感激你的深情，使我无法克制自己，也就顾不得私奔之嫌了。”张于旦大喜，于是二人在一起欢愉。从此，鲁家小姐没有一天不来。有一天她对张于旦说：“我生前爱好弓马射猎，以射獐杀鹿为快事。伤生太多，罪孽深重，以致死后灵魂没有归宿。你如诚心诚意地爱我，就请你替我念一藏金刚经，我世世代代忘不了你的恩情。”张于旦诚心诚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，每天半夜起床，就在灵柩前捻着佛珠诵经。有一次赶上过节，张于旦想让鲁家小姐和他一道回家，她担心出已腿脚软弱，经不起长途跋涉。张于旦说，我抱着你走吧。鲁家小姐笑着答应了。张于旦抱着她，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轻，一点也不觉累。从此，就习以为常了，就是参加考试也带着她一块去，但必须在夜间赶路。后来，张于旦要去参加秋天的大考，鲁家小姐说：“你的福分不厚，去一趟也是白费工夫。，张就听了她的话没有去应考。
    过了四五年，鲁公罢官，因为家贫，无力将女儿棺木栽回故乡，打算把女儿遗体就地葬埋，正为找不到一块基地发愁。张于旦就去对鲁公说：“我有一块薄田，离寺庙不远，愿意献出安葬你家小姐。”鲁公听了很高兴。张于旦就尽力帮助把灵柩安葬下来。鲁公非常感激他，却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做。
    鲁公走后，二人仍然像过去一样亲密缠绵。有一天夜晚，鲁家小姐侧倚在张于旦怀中，眼泪如豆珠一样滚下来，说道：“5年的恩爱，今天就要分手了！您对我的恩义，我几辈子也报答不尽。”张于旦惊讶地问是怎么回事，她回答道：“承蒙你给我这九泉下的人如此的恩惠，已经念满一藏数的经咒。今天我就要托生到河北户部尚书卢家。如果你不忘记今天这个日子，过15年后的八月十六日，请你到卢家去会见我。”张于旦流泪道：“我已经30多岁了，再过15年，我也快死了，去见了你，又能怎样呢？”鲁家小姐说：“我愿当你的奴婢报答你。”过了一会儿又说：“你迸我六七里地吧。这段路荆棘很多，我的衣衫宽长怕不好过去。”于是她就搂住张于旦的脖子，张就抱着她送到一条大道旁。看见路旁有一行车马，马上或骑着一个人，或骑着两个人；车上或有三四人，或有十来人不等；只有一辆镶嵌着金花，挂着锦绣红车席的马车，上面只坐着一个老太婆。她看见鲁家小姐来了，就喊道：“来了吗？”小姐答应道：“来了。”于是回头看看张于旦说：“就送到这儿吧。你先回去，不要忘了我的话。”张于旦连声答应了她。她走近马车，老太婆把她拉上车去，小车响着铃铛走了，其余的车马也都叮叮冬冬地走了。
    张于旦惆怅地回到家里，把分别的年月日记在墙上。因为想到诵念佛经是灵验的，就更加虔诚地念起经来。他梦见有个神人告诉他：“你的志向很可嘉，但还得到南海去一趟。”他问神人：“南海有多远啊？”神人说：“南海就在你心头方寸之地。”梦醒后，张于旦领会了神人的意思，一心念佛，修行更加诚笃。三年后，次子张明，长子张政，相继考取了功名。张于旦虽说突然富贵起来，可是一心行善，毫不懈怠。夜间他梦见一个穿青衣服的人领他到了一座宫殿。见殿里坐着一个人，好像是菩萨。菩萨欢迎张于旦道：“你一心向善，非常可喜，可惜你没有长寿。幸而我已经向玉帝为你求情了。”张于旦伏在地上磕头感谢。菩萨唤他起来，赐他座位，送来香茶；茶味芬芳，如同兰花。又让童子领他去洗浴，池水非常清澈洁净，游鱼可数。入水后感到池水暖乎乎的，捧起来一闻有荷叶香味。过丁一会，渐渐涉到水深处，一失足陷进一个深坑，淹没了头顶。于是他猛然惊醒，感到十分奇怪。从此后，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健，眼睛也更加明亮。一捋胡须，白胡子全都刷刷地脱落卜来。又过了些时，连黑胡子也脱落尽了，脸上的皱纹也都慢慢舒展开来。几个月以后，他变得下巴光光的，脸孔红润光洁，就像十十五、六岁的孩于。又常常爱好游戏，也像个孩子一样。因为他过分注意修饰和衣着，两个儿子常常劝他不要这样。又过了些时，他的夫人老病而死。儿了想为他找大户人家求个继妻。张于旦说：“等我到河北去一趟回来再娶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