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奴娇·赤壁怀古(苏轼)(3)

作者: 书摘天下    时间 : 2013-11-13  整理 : 古诗文网

  一
  关于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创作的具体时间,学术界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:
  元丰五年七月说。此说出于宋人傅藻,其在《东坡纪年錄》中云:“元丰五年壬戌先生四十七岁,(七月)既望,泛舟于赤壁之下,作《赤壁赋》,又怀古,作《念奴娇》。”[1]1755此说已经被苏词研究专家们普遍认可,如朱祖谋《东坡乐府》、唐圭璋《全宋词》、龙榆生《东坡乐府笺》、石声淮、唐玲玲《东坡乐府编年笺注》、孔凡礼《苏轼年谱》、薛瑞生《东坡词编年笺证》、邹同庆、王宗堂《苏轼词编年校注》等皆依此说。显然,这是学术界最为流行的说法。
  元丰四年十月说。主此说者为清代著名的苏轼研究专家王文诰,其《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总案》卷二十一云:“(元丰四年辛酉十月)赤壁怀古作《念奴娇》词。”[2]584王文诰没有说到自己的编年依据,其说亦鲜有依从者,但其说却最为接近真相。
  元丰五年四月说。王水照先生《苏轼传》中曾有此说,见该书第七章“三咏赤壁成绝唱”。[3]295
  元丰五年八月说。持此说者有朱靖华[4]734、饶学刚[5]84先生等。
  以上诸说有两个共同点:其一,都认为此词是苏轼游赤壁后怀古而作;其二,都只提出观点,并无具体之证据。笔者以为,没有确凿之证据,武断地下结论,是难以令人信服的;况且,仅仅凭借词题“赤壁怀古”和词之内容,就断定此词一定是诗人游赤壁后所作,也是不充分的。在此,我们只讨论最流行的第一种观点。
  请看傅藻的说法:“元丰五年壬戌先生四十七岁,(七月)既望,泛舟于赤壁之下,作《赤壁赋》,又怀古,作《念奴娇》。”傅的这段话表明了两点:第一,《前赤壁赋》和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是因同一次游赤壁之后所作,且后者是继前者而作;第二,二篇作品同作于这年七月,写作时间当不会相隔几天。
  首先,把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置于《前赤壁赋》后不妥。
  比较二作可知,一写夜晚的景象:月白风清,江平浪静,这是一个静谧安宁而又舒适的夜晚!时间地点交代得非常清楚,它很明显是苏轼回家后回忆游览时的情景而作。一写白天的景象:乱石峥嵘,雪浪滔天,一副惊心动魄的长江风浪图。从二作的意境来看,前者是清旷洒脱,后者是慷慨豪放;从二作的记叙方式来看,《前赤壁赋》是追记七月十六晚上游赤壁时的情景及经过,而《念奴娇》词则是先从眼前的大江写起,再转到西边的赤壁,明显是即景抒怀。无论从所写景象、两作所表现的意境情感以及写作角度来看,二者相差都太大,因此二作决不是因同一次赤壁之游而作,傅藻把二作系于同事同时,显然是不妥的,故其“元丰五年七月之说”亦是不可靠的。
  其次,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也不一定是游赤壁后之所作。
  苏轼贬居黄州四年又二月,先寓居城东南之定惠院,后迁居城南之临皋亭,元丰五年十月后迁居东坡之雪堂。据苏轼《记赤壁》文云:“黄州守居之数百步为赤壁,或言即周瑜破曹公处,不知果是否?断崖壁立,江水深碧……遇风浪静,辄乘小舟至其下。”[6]2255临皋亭至传说中的赤壁大战遗址城西之赤壁矶不过数里,只要愿意,诗人可日日游赤壁。又据其《秦太虚题名记》一文记载,早在元丰三年八月,“时去中秋不十日,……独与儿子迈棹小舟至赤壁。”而据饶学刚先生《东坡先生游踪考》一文考证,苏轼谪黄期间,游赤壁有案可查者就有十次。[7]81-87苏轼自己也说“遇风浪静,辄乘小舟至其下。”可见苏轼游赤壁是很频繁的。而到元丰五年七月,苏轼游赤壁有案可查者即已有三次,但为什么苏轼偏偏在元丰五年七月游赤壁之后才作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呢?虽然传说中的古代赤壁大战遗址就在诗人居所之西边不远处,但古人作怀古诗词并非一定要亲临古迹一游之后才能作,故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为游赤壁后所作的观点也是欠说服力。
  二
  那么这首词到底作于何时,作者又是在什么背景下创作此词呢?关于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词,大家是再熟悉不过了,虽然自其问世以来就争议不断,但如下几点应是众所公认的:第一,这是一首气势磅礴意象恢宏的豪放词;第二,这是一首情感强烈激昂慷慨之作;第三,这是一首对三国英雄人物周瑜的激情赞歌;第四,此词乃作于临皋亭家中,观察点也应是临皋亭而非赤壁。而这几点恰恰是本文的关键所在。笔者以为研究者在研读这首词时,似乎忽视了对这样几个问题的思考:其一,在全部苏词中此词是独一无二之作(在现存的全部苏词中只有两首“念奴娇”词,另一首是《念奴娇·中秋》,而如此慷慨激昂大气磅礴却唯有此篇),这是为什么?其二,九百多年以来,众口一词评定其为豪放之作,但苏轼贬黄期间始终处于一种忧谗畏讥潜心内省的精神状态下,为何突发此豪放情怀作此等惊世骇俗之作?其三,作者塑造周瑜英雄形象目的何在?难道就仅为反衬自己华发早生功业无成吗?其四、当时的苏轼寓居之地黄州临皋亭,距西边赤壁矶不过数里,诗人只需在家凭窗远眺,即可随时观赏到赤壁之景,他不一定非要游赤壁之后才能创作“赤壁怀古”词。故我认为苏轼在贬居黄州时的那种潜心内省、忧谗畏讥的心态下,突然创作此等大气磅礴情感强烈的豪放词,一定是有重大事件的刺激,决不仅仅是因为游历了日日可游之赤壁之后就能创作出来的,正所谓赤壁日日可游但《大江东去》词绝非随时可作!故苏轼创作此词必有更为深层的原因。为了解开上面的疑团,我们先还是来了解苏轼贬黄期间的思想实践。
  首先,忧谗畏讥修身养性的独善思想和“虽废弃,未忘为国家虑”的兼济思想并存。
  苏轼因诗贾祸,“乌台诗案”使苏轼由一个大州太守顷刻间变成阶下囚徒,期间性命几乎不保,出狱后贬谪黄州,于元丰三年二月一日到黄,元丰七年四月离黄,在黄州共历四年又两月。苏轼贬居黄州期间,不得不深刻反思。他于元丰七年四月离黄州前所作的《黄州安国寺记》,清楚地表明了他这期间的反思,诗人“间一二日辄往安国寺”、“焚香默坐,深自省察”、意图“收召魂魄,退伏思念,求所以自新之方”、乃至想“洗心归佛祖”,然经近五年的潜心内省,却始终“求罪垢之所由生而不可得”。从苏轼黄州时的实践来看,其“所以自新之方”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点:
  第一,时时小心,处处留意,尽量少作文字,绝不给“好事君子,便加粉饰”把柄。在黄期间,苏轼曾多次婉言谢绝为人作文字。他自己所作的诗文书信,亦深恐为人传抄而多次于与友人的书信中叮嘱“乞不示人”,不要“轻以示人”、要“深藏之不出”,甚至“看讫,便火之”。更有甚者,元丰五年,诗人的好友杜道源病卒,苏轼曾致信其子杜孟坚,表达了自己不能亲往祭奠的歉意,贺生吊死,乃人伦之至重也,而诗人竟“恐畏万端”、“无缘往吊”,这已经是居黄的第三年了,足见其谨慎小心忧谗畏讥之程度。第二,修身养性,或学佛参禅或养气服丹。诗人一方面“焚香默坐”,“唯佛经以遣日”(《与章子厚参政书》),另一方面又“用道书方士之言,厚自养炼”(《答秦太虚书》)并服用丹砂、还曾“借得天庆观道堂三间,自冬至日起,斋居四十九日”[8]1233,真是虔诚向佛潜心修炼,不惟见诸语言文字而且付诸实践行动了。第三,研读经书,著书立说。据苏轼与友人信中自述,“某闲废无所用心,专治经书。一二年间,欲了却《〈论语〉说》、《〈书〉传》和《〈易〉传》。”“到黄州无所用心,辄复覃思于《易》、《论语》,端居深念,若有所得,遂因先子之学,作《易传》九卷,又自以意作《论语说》五卷。”(《黄州上文璐公书》)。第四,求田问舍,躬耕垄亩。苏轼不但垦东坡,建雪堂、筑南堂而且还多次想在黄州买田,苏轼这样做,表明他已经做好了“永为齐安民”的准备,同时亦有向政敌表明自己“问舍求田、已无大志”的心理。第五,优游山水,江海寄余生。苏轼贬居黄州期间,除参佛修炼研读经书外,还游览了黄州及其附近的许多名胜古迹,如传说中的古战场赤壁、武昌对面的西山、麻城的岐亭以及女王城、沙湖等,足迹几乎遍及周边各县。
来源栏目: http://www.shuzhai.org/gushi/songci300/
本文链接: http://www.shuzhai.org/gushi/songci300/10607.html
转载分享本站内容,请保留文章来源信息和原文链接!
本文标签:念奴娇,赤壁怀古,苏轼
相关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