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介子推不言禄(吕祖谦)

作者 : 吕祖谦    时间 : 2016-10-25 20:24:33    整理 : 古诗文网
议介子推不言禄(吕祖谦)

原文
    居争夺奔竞之中,而见旷逸高世之举。嚣尘滞虑一扫而空,心开目明,顿还旧观。暑风旱雨不足以喻其快也,渴浆饥炙不足以喻其美也,沂浴雩游不足以喻其清也。
    晋文公反国之初,从行诸臣骈首争功,有市人之所不忍为者。而介子推独超然处众纷之外,孰谓此时而有此人乎?是宜百世之后,闻其风者犹咨嗟叹颂而不能已也。
    虽然盗跖之风不足以误后世,而伯夷之风反可以误世。凡人之情,既恶之则必戒之,其所以陷溺而不知非者,皆移于所慕也。推尤诸臣之贪功,其言未必非也;其言之所自发,则非也。使晋文赋之以禄,推以此为辞禄之言,虽不尽中理,犹不失为狷介也。而推之言不在于禄方赋之初,而在于禄不及之后。吾固疑推之不主于理,而主于怨也。推,高士也。未易以凡心窥、利心量也。事固有外似而中实相远者,安知推之果出于怨也?以怨断推之罪,非吾之言也,乃推之言也,非推之言也,推母之言也。推自谓:“既出怨言,不食其食。”其母亦曰:“盍亦求之,以死谁怼?”母子之间,真实底蕴,举皆披露,推安所逃情乎?
    推若果以从亡之臣为不当赏,则狐、赵从亡之臣也,己亦从亡之臣也,其不赏,均也。文公之赏狐、赵,固滥而可责也。赏者为滥,则不赏者乃理之常也。是文公失之于狐、赵,而得之于我。君待我以常,我自安其常,怨何为而生?身何为而隐乎?是非无两立之理。赏者是,则不赏者非;赏者非,则不赏者是。今推既咎文公之滥赏,又怨文公之不赏,此近于人情乎?吾是以知推之言,特借理而逞怨也。
    天下固有迹高而心卑,形清而神浊者矣,如推之徒是也。聚争名者于朝,聚争利者于市。山之巅、水之涯,忽遇如推者,焉非不萧然可喜也?怨心内积,则林麓未必非幽絷之网,涧溪未必非忿激之声也,吾未见此之果胜彼也。
(选自吕祖谦《东莱博议》,有删节,题目为编者所加。)

译文
    处在人人竞相奔走抢夺的境地,才显现旷达闲逸,超脱凡俗的行为。喧嚣的尘世和凝滞的欲念一下子扫除干净,那么心态就开朗,眼睛就明亮,顿时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。酷暑时的凉风,干旱时的雨水,都不足以比喻这种愉快;口渴时的琼浆,饥饿时的烤肉,都不能够比喻这种美味;在沂河洗浴,在雩台游玩,都不足以比喻这种清泉。 
    当初晋文公回到晋国,跟从他的人竞相争夺功劳,有些事商人都不忍心做得出来。然而介子推一个人超脱在众人纷争之外,谁会想到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人呢?难怪百世之后的人,听到他的道德风尚之后都会不停地感叹赞颂。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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