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汉书·左周黄列传(7)

作者 : 范晔    网址 : www.shuzhai.org 时间 : 2013-11-02 整理 : 古诗文网

       其年卒,时年七十九。赠车骑将军,谥曰忠侯。孙琬。
       琬字子琰。少失父。早而辩慧。祖父琼,初为魏郡太守,建和元年正月日食,京师不见而琼以状闻。太后诏问所食多少,琼思其对而未知所况。琬年七岁,在傍,曰:“何不言日食之余,如月之初?”琼大惊,即以其言应诏,而深奇爱之。后琼为司徒,琬以公孙拜童子郎,辞病不就,知名京师。时司空盛允有疾,琼遣琬候问,会江夏上蛮贼事副府,允发书视毕,微戏琬曰:“江夏大邦,而蛮多士少。”琬奉手对曰:“蛮夷猾夏,责在司空。”因拂衣辞去,允甚奇之。
       稍迁五官中郎将。时陈蕃为光禄勋,深相敬待,数与议事。旧制,光禄举三署郎,以高功久次才德尤异者为茂才四行。时权富子弟多以人事得举,而贫约守志者以穷退见遗,京师为之谣曰:“欲得不能,光禄茂才。”于是琬、蕃同心,显用志士,平原刘醇、河东朱山、蜀郡殷参等并以才行蒙举。蕃、琬遂为权富郎所见中伤,事下御史中丞王畅、侍御史刁韪。韪、畅素重蕃、琬,不举其事,而左右复陷以朋党,畅坐左转议郎而免蕃官,琬、韪俱禁锢。
       韪字子荣,彭城人。后陈蕃被征,而言事者多讼韪,复拜议郎,迁尚书。在朝有鲠直节,出为鲁、东海二郡相。性抗厉,有明略,所在称神。常以法度自整,家人莫见墯容焉。
       琬被废弃几二十年。至光和末,大尉杨赐上书荐琬有拨乱之才,由是征拜议郎,擢为青州刺史,迁侍中。中平初,出为右扶风,征拜将作大芹、少府、太仆。又为豫州牧。时寇贼陆梁,州境雕残,琬讨击平之,威声大震。政绩为天下表,封关内侯。
       及董卓秉政,以琬名臣,征为司徒,迁太仆,更封阳泉乡侯。卓议迁都长安,琬与司徒杨彪同谏不从。琬退而驳议之曰:“昔周公营洛邑以宁姬,光武卜东郡以隆汉,天之所启,神之所安。大业既定,岂宜妄有迁动,以亏四海之望?”时人惧卓暴怒,琬必及害,固谏之。琬对曰:“昔白公作乱于楚,屈庐冒刃而前;崔杼弑君于齐,晏婴不惧其盟。吾虽不德,诚慕古人之节。”琬竟坐免。卓犹敬其名德旧族,不敢害。后与杨彪同拜光禄大夫,及徙西都,转司隶校尉,与司徒王允同谋诛卓。及卓将李傕、郭汜攻破长安,遂收琬下狱死,时年五十二。
       论曰:古者诸侯岁贡士,进贤受上赏,非贤贬爵士。升之司马,辩论其才,论定然后官之。任官然后禄之。故王者得其人,进仕劝其行,经邦弘务,所由久矣。汉初诏举贤良、方正,州郡察孝廉、秀才,斯亦贡士之方也。中兴以后,复增敦朴、有道、贤能、直言、独行、高节、质直、清白、敦厚之属。荣路既广,觖望难裁,自是窃名伪服,浸以流竞。权门贵仕,请谒繁兴。自左雄任事,限年试才,虽颇有不密,固亦因识时宜。而黄琼、胡广、张衡、崔瑗之徒,泥滞旧方,互相诡驳,循名者屈其短,算实者挺其效。故雄在尚书,天下不敢妄选,十余年间,称为得人,斯亦效实之征乎?顺帝始以童弱反政,而号令自出,知能任使,故士得用情,天下喁喁仰其风采。遂乃备玄纁玉帛,以聘南阳樊英,天子降寝殿,设坛席,尚书奉引,延问失得。急登贤之举,虚降己之礼,于是处士鄙生,忘其拘儒,拂巾衽褐,以企旌车之招矣。至乃英能承风,俊乂咸事,若李固、周举之渊谟弘深,左雄、黄琼之政事贞固,桓焉,杨厚以儒学进,崔瑗、马融以文章显,吴祐、苏章、种暠、栾巴牧民之良干,庞参、虞诩将帅之宏规,王龚、张皓虚心以推士,张纲、杜乔直道以纠违,郎顗阴阳详密,张衡机术特妙,东京之士,于兹盛焉。向使庙堂纳其高谋,疆场宣其智力,帷幄容其謇辞,举厝禀其成式,则武、宣之轨,岂其远而?《诗》云:“靡不有初,鲜克有终。”可为恨哉!及孝桓之时,硕德继兴,陈蕃、杨秉处称贤宰,皇甫、张、段出号名将,王畅、李膺弥缝衮阙,朱穆、刘陶献替匡时,郭有道奖鉴人伦,陈仲弓弘道下邑。其余宏儒远智,高心洁行,激扬风流者,不可胜言。而斯道莫振,文武陵队,在朝者以正议婴戮,谢事者以党锢致灾。往车虽折,而来轸方遒。所以倾而未颠,决而未溃,岂非仁人君子心力之为乎?呜呼!
       赞曰:雄作纳言,古之八元。举升以汇,越自下蕃。登朝理政,并纾灾昏。琼名夙知,累章国疵。琬亦早秀,位及志差。

【译文】

黄琼传,黄琼字世英,江夏郡安陆县人,魏郡太守黄香的儿子。黄香在《文苑传》。黄琼起初因父亲的关系任太子舍人,托病不就职。父亲逝世,服丧期满,五府都辟召他,几年不应。永建年间,有很多公卿荐举黄琼的,于是黄琼与会稽贺纯,广汉杨厚都应公车征召。黄琼到纶氏,托病不去。官吏检举他对皇帝不敬,皇帝下诏到县里,令以礼安慰他,派送他,黄琼不得已,应了征召。以前征聘的处士,多不称声望,李固平常就仰慕黄琼,于是预先写信给他:“听说您已经渡了伊水和洛水,近在万岁亭,难道迟迟其行,是顺从皇帝的命令吗?君子所谓伯夷狭隘,柳下惠不恭谨,《传》说‘:不要像伯夷那样狭隘,也不要像柳下惠那样降志辱身,可否之间,折衷而已。’这是圣贤立身之宝啊!真正想隐居山林,学习巢父、许由,这样也可以;如果想从政为百姓做番事业,现在正是时候。自从有生民以来,太平盛世少,纷乱的时期多。如果一定要等到有尧舜之君才出世做事,那作一个有志之士,始终没有时机了。曾经听说:‘高峻的东西,容易折缺;洁白的东西,容易弄污。’《阳春》之曲,和唱的少,盛名之下,其实难副。
最近,鲁阳樊君被征召刚到,朝廷设坛席欢迎,如对待神明一样。虽然没有什么特出的才能,但一言一行,没有什么缺点。而毁谤传播流行,应时折减,难道不是由于吏民观听期望太深,声名太盛吗?最近征聘的如胡元安、薛孟尝、朱仲昭、顾季鸿等,他们的功业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,所以时下的舆论都说处士全都是窃取虚假的名声。希望先生弘扬远大的谋划,使大家敬服,洗掉这窃取虚假名声的话啊!”黄琼到朝廷,即授议郎之官,稍升为尚书仆射。先前,黄琼跟父亲在尚书省,熟悉历史旧闻。等到任职朝廷,处理政务,非常能干,在朝廷里争论什么,没有胜过他的。当时连续出现灾异,黄琼上疏顺帝说“:近来,卦位错乱,冷热相侵,阴气屡作,太阳无光,月亮不明。考求天意,大概不是偶然的。皇上应该把石室打开,查阅《河洛》图书,命令史官,条上永建以前到汉初的全部灾异,比较永建以后到今天,何多何少。又使近臣儒者参考政事,多召见公卿,访察询问得失。那些无功无德的,应该罢免的罢免,降级的降级。我以前对于灾祸有所陈述,并且推举了光大夫樊英、太中大夫薛包及会稽贺纯、广汉杨厚,没有被采纳,处士巴郡黄错、汉阳任棠,年纪都六七十了,有伯夷、叔齐、虞仲、夷逸、朱张、柳下惠、少连之志,应该接见他们,任用他们,帮助弘扬政化。”于是诏令公车征召黄错等人。
三年(128),大旱,黄琼又上疏说:“从前鲁僖公时遭旱灾,僖公以六种罪过自责,躬行节约,不近女色,放逐阿谀进谗言的坏人十三个,杀贪污受贿的九个,退居南郊,老天立刻下了大雨。现在应该考查政事,有无不当的措施,务必实实在在,厉行节俭,改变百姓对政府的看法。尚方御府,要除去不必要的开支。明告近臣,遵守法纪,如果不听,则要给他们好看。要多接见公卿大员,引用儒士,询求政治教化的道理,要他们陈述朝政的得失。又囚徒系狱太多,没有处理,多致死亡,也可以感伤天地的和气。招来灾旱。如果改过从善,选用好的政策,自然灾异消除太平盛世来临了。”书奏,皇上召见于德阳殿,命中常侍拿了黄琼的奏书给主管部门执行。自帝即位以后,不举行皇帝亲耕农田的礼仪,黄琼认为国家的大典,不宜久废,上疏奏曰:“自古贤明的君主,没有不尽心祭祀,增致福祥。所以一定亲自举行郊庙的祭礼,亲自耕种农田,作百姓的榜样,奖励农耕。从前周宣王不亲自耕种农田,虢文公因此大肆批评,终于发生了姜戎的寇乱,损害了中兴的好名声。皇上守先人的大业,恭敬严肃以应天兆,顺时奉元,祭祀百神,早晚冒尘埃于道路,白天晚上处理政事,爱恤人民。虽然《诗经》歌颂成汤‘不僭不滥,不敢怠遑’,《书经》赞美‘文王至于日中昃,不皇暇食’,也不能超过。现在宗庙的祭祀正缺,祈丰年斋戒,就在明天。我怕皇上左右的人,不想多惊动您,认为亲耕的礼可以废掉。我听说先王制定典章,皇帝亲耕农田的日子将到,司徒斋戒,司空扫除坛地。五天以前,有和风的应兆,王到斋宫,祭祀之后,启用农具,真是慎重极了。自癸巳以来,一直西北风,好雨不下,寒气不散。迎春东郊,既然没有亲去,为百姓作表彰,这是应当的,这样才可迎来和气,招引时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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