资治通鉴第二百四十七卷(唐纪)(2)

作者 : 司马光    网址 : www.shuzhai.org 时间 : 2013-10-05 整理 : 古诗文网

  [9]三月,任命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戛斯使;命宰相李德裕起草《赐黠戛斯可汗书》,说:“贞观二十一年,黠戛斯的祖辈酋长来长安拜见太宗,被任命为左屯卫将军、坚昆都督。此后一直到天宝年间,向朝廷贡献不绝,但近年来被回鹘阻挠隔断。回鹘凌辱虐待周围的各藩国,可汗能够举兵而报仇雪恨,劳苦功高,近代以来无人可比。现在,回鹘的残兵不到一千人,散居在山谷中,可汗既然和回鹘有深仇大恨,那么,就应当继续出兵,把回鹘全部歼灭。如果留下残余,将来必有后患。听说可汗姓氏的渊源,和我大唐同族。大唐是汉朝北平太守李广的后代,可汗是汉朝都尉李陵的后裔。按照这种情况,我们合为同族一姓,尊卑上下的名份也就很清楚了。现在,朝廷打算册封你为可汗,特意授予你美好的名号,但由于还不知道可汗的意向,所以,先派使者传达朝廷的意图,等赵蕃返回后,再另外派遣使者正式册封。”自从回鹘亡国后逃到边境,以及黠戛斯来长安上贡,武宗每次发布诏书敕令,大多命李德裕起草。李德裕请求委托翰林学士起草,武宗说:“翰林学士的手笔不能尽如人意,我要你亲自动手起草。”
  [10]刘沔奏:“归义军回鹘三千余人及酋长四十三人准诏分隶诸道,皆大呼,连营据滹沱河,不肯从命,已尽诛之。回鹘降幽州者前后三万余人,皆散隶诸道。”
  [10]河东节度使刘沔奏报:“归义军回鹘三千人,以及酋长四十三人按照陛下诏令分别隶属各道。回鹘人得知后,都大声喧哗,聚集并占据滹沱河,不肯听从诏令,已经被我全部诛杀。回鹘乌介可汗被官军打败逃亡后,溃散的兵马相继有三万人投降幽州,都被分散隶属各道。”
  [11]李德裕追论维州悉怛谋事云:“维州据高山绝顶,三面临江,在戎虏平川之冲,是汉地入兵之路;初,河、陇并没,唯此独存。吐蕃潜以妇人嫁此州门者,二十年后,两男长成,窃开垒门,引兵夜入,遂为所陷,号曰无忧城。从此得并力于西边,更无虞于南路。凭陵近甸,旰食累朝。贞元中,韦皋欲经略河、湟,须此城为始。万旅尽锐,急攻数年,虽擒论莽热而还,城坚卒不可克。
  [11]宰相李德裕追诉太和五年,吐蕃国维州守将悉怛谋降唐后又被送回而惨曹杀害的事件,说:“维州城位于高山险峻的地方,三面临江,是吐蕃和西川平原之间的交通要道,也是我们出兵攻打吐蕃的必经之地。当初,河西、陇右地区被吐蕃攻占后,只有维州还在我们手中。后来,吐蕃秘密地把一个妇女嫁给维州的守门人。过了二十年,守门人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,于是,一天夜里,偷偷地打开城门,把吐蕃兵引进城中,维州因此被吐蕃攻占,称为无忧城。从此以后,吐蕃在南路无后顾之忧,集中兵力进攻我国的西部边境,连年侵犯京畿地区,以致几朝皇上都为此寝食不安。贞元年中,西川节度使韦皋准备出兵收复河、湟地区,但必须从维州首先下手,于是,调动一万多名精兵,昼夜攻打了好几年。最后,虽然擒获了吐蕃大将论莽热,班师告捷,但维州因城池坚固,始终未能攻克。
  臣初到西蜀,外扬国威,中缉边备。其维州熟臣信令,空壁来归,臣始受其降,南蛮震慑,山西八国,皆愿内属。其吐蕃合水、栖鸡等城,既失险厄,自须抽归,可减八处镇兵,坐收千余里旧地。且维州未降前一年,吐蕃犹围鲁州。岂顾盟约!臣受降之初,指天为誓,面许奏闻,各加酬赏。当时不与臣者,望风疾臣,诏臣执送悉怛谋等令彼自戮,臣宁忍以三百余人命弃信偷安!累表陈论,乞垂矜舍,答诏严切,竟令执还。体备三木,舆于竹畚,及将就路,冤叫呜呜,将吏对臣,无不陨涕。其部送者更为蕃帅讥诮,云既已降彼,何用送来!复以此降人戮于汉境之上,恣行残忍,用固携离;至乃掷其婴孩,承以枪槊。绝忠款之路,快凶虐之情,从古已来,未有此事。虽时更一纪,而运属千年,乞追奖忠魂,各加褒赠!”诏赠悉怛谋右卫将军。
  “我最初到西川担任节度使时,对外宣扬国家的威严,对内则加强边防守备。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熟知我的政令和信誉后,举城前来归降。我刚开始接受悉怛谋的归降,南诏国就受到极大的震惊和威慑;邛崃山以西的八国,都表示愿意前来归附;吐蕃国的合水、栖鸡等城,在失去维州作为屏障后,自然会退兵。这样,不仅我国可减少八个地方的镇守兵力,而且不必出兵,即可收复一千多里的失地。况且吐蕃在维州归降的前一年,仍在围攻鲁州,这难道表明他们真有诚意遵守两国签订的长庆盟约!我在接受悉怛谋归降时,曾经指天发誓,当面保证要向朝廷上奏,对悉怛谋等人酬劳赏赐。当时,朝廷中执意和我作对的牛僧孺等人,百般对我进行攻击。于是,文宗皇帝下诏,命将悉怛谋等人逮捕送还,任凭吐蕃诛杀。我怎么能忍心背弃信义,不顾这三百人的生命,自己苟且偷安呢!因而,多次上表朝廷,请求可怜赦免他们,但朝廷诏书答复严厉,命令必须逮捕送还。结果,只好把悉怛谋等人捆绑起来,甚于不惜用竹筐抬着押送吐蕃。悉怛谋等人在即将上路时,齐声喊冤,西川的将士官吏也无不对我流泪哭泣。押送悉怛谋等人的西川将士还遭到吐蕃人的讥笑,说:‘他既然已经投降你们了,为什么又要送回来!’随即,把悉怛谋等人在我国境内全部杀害,手段极为残忍。就连婴儿也不放过,他们先把婴儿扔向空中,然后用枪尖在下面承接,目的是吓唬那些已经对吐蕃离心离德的各族部落。朝廷这种处置办法,实在是自我断绝今后再有人效忠归降朝廷的门路,而使吐蕃人心大快。从古至今,再没有比这件事更愚蠢的了!现在,这起事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,恰逢陛下即位这千载难遇的好机会,请求追念奖励悉怛谋等人的忠魂,对他们加以褒奖并追赠官爵!”于是,唐武宗下诏,追赠悉怛谋为右卫将军。
  臣光曰:论者多疑维州之取舍,不能决牛、李之是非。臣以为昔荀吴围鼓,鼓人或请以城叛,吴弗许,曰:“或以吾城叛,吾所甚恶也,人以城来,吾独何好焉!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。”使鼓人杀叛者而缮守备。是时唐新与吐蕃修好而纳其维州,以利言之,则维州小而信大;以害言之,则维州缓而关中急。然则为唐计者,宜何先乎?悉怛谋在唐则为向化,在吐蕃不免为叛臣,其受诛也又何矜焉!且德裕所言者利也,僧孺所言者义也,匹夫徇利而忘义犹耻之,况天子乎!譬如邻人有牛,逸而入于家,或劝其兄归之,或劝其弟攘之,劝归者曰:“攘之不义也,且致讼。”劝攘者曰:“彼尝攘吾羊矣,何义之拘!牛大畜也,鬻之可以富家。”以是观之,牛、李之是非,端可见矣。
  臣司马光曰:以往凡谈论维州事件的人,都对维州究竟应当夺取还是丢弃而感到疑惑,不能判断牛僧孺和李德裕之间的是非曲直。我认为,过去春秋的时候,荀吴有一次围攻鼓城,城中有人请求举城投降,荀吴不许,他说:“如果我国有人举城叛变,我肯定痛恨他们;但别国的人举城叛变而投降我,我怎么能反而喜欢他们呢!我不能因为想夺取鼓城就容纳他们的奸谋。”于是,纵使鼓人杀掉叛变的人,并让他们加强防守。当时,唐朝和吐蕃签订长庆盟约不久,就接纳吐蕃维州守将的归降。从国家的利益来说,夺取维州的事小,而遵守盟约的信义为大;从吐蕃对国家危害的程度来说,也是维州稍缓而关中最为紧迫。那么,从唐朝来说,究竟利益和信义、维州和关中,哪方面更重要呢?悉怛谋降唐,从唐朝方面说,他这样做是向化;但从吐蕃方面说,则不免为叛臣。因此,他被诛杀,又有什么理由值得同情呢!同时,李德裕所考虑的是国家的利益,而牛僧孺所考虑的则是国家的信义。即使老百姓对见利忘义的行为都以为耻,何况一个国家的天子!打个譬喻来说,如果邻居家的牛丢了,跑到自己家里,有人劝这家人的哥哥把牛还给邻居,有人劝他的弟弟把牛留下。劝还的人说:“留下来不仁义,而且可能被人告发。”劝留的人说:“邻居过去曾偷过我的羊,对他还拘泥什么仁义!牛是大牲畜,卖了可以使家里富裕。”对于牛僧孺和李德裕争论维州事件的是非曲直,由此最终可以作出明确的判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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