搜神记·后记·卷九(3)

作者 : 干宝    时间 : 2013-11-07 整理 : 古诗文网

林虑山亭犬
【原文】
林虑山下有一亭,人每过此,宿者辄病死。云尝有十余人,男女杂沓,衣或白或黄,辄蒲博相戏。时有郅伯夷者,宿于此亭,明烛而坐诵经。至中夜,忽有十余人来,与伯夷并坐蒲博。伯夷密以镜照之,乃是群犬。因执烛起,阳误以烛烧其衣,作燃毛气。伯夷怀刀,捉一人刺之。初作人唤,遂死成犬。馀悉走去。
【译文】
林虑山的山脚下有一座亭子,凡是路过此地并在亭子里夜宿过的人都会患病死亡。据说时常有十多个人,男男女女混杂一起,所穿的衣服有白色的有黄色的,总是坐在亭子的蒲团草垫上互相赌博打闹。当时有个叫郅伯夷的人,在这个亭子里夜宿,点亮火烛坐着诵读经书。到了半夜,忽然有十多个人进来,与郅伯夷一起坐在蒲团草垫上赌博。郅伯夷秘密地用镜子照看他们,他们原来是一群狗。郅伯夷因此手持火烛站起来,假装失手用火烛烧他们的衣服,散发出毛烧焦的气味。郅伯夷拿起藏在怀里的刀,捉住一个猛刺下去,被刺的那个开始时发出人的叫唤声,然后死去变成了狗,其余的全都逃走了。
羊炙
【原文】
顾霈者,吴之豪士也。曾送客于升平亭。时有一沙门在座,是流俗道人。主人欲杀一羊,羊绝绳便走,来投入此道人膝中,穿头向袈裟下。道人不能救,即将去杀之。既行炙,主人便先割啖道人。道人食炙下喉,觉炙行走皮中,毒痛不可忍,呼医来针之,以数针贯其炙,炙犹动摇。乃出视之,故是一脔肉耳。道人于此得疾,遂作羊鸣,吐沫。还寺,少时卒。
【译文】
有个叫顾霈的人,是吴地一带的豪门人士。顾霈曾经在升平亭为客人饯行,当时在座的有一个僧人,是个在世俗人群中走动的和尚。主人想要杀一只羊,那羊挣断了绳子就逃走,跑来投入这个僧人的双腿之中,把头钻进袈裟下面躲藏。这个僧人没能够救它,这只羊子随即被主人拉去杀掉了。做成烤羊肉,主人就先切下一块给僧人吃。僧人把烤羊肉吃进喉咙,顿时感觉到烤羊肉在自己的皮肉之中行走,剧烈疼痛无法忍受。僧人叫大夫用针来扎,把好几根针穿透那块烤羊肉,而那块烤羊肉还在挣扎。于是取出来一看,原来只是一小块碎肉而已。这个僧人从此患了疾病,于是就发出羊子的叫声,嘴里吐出唾沫,回到寺庙后,很快就死去了。
古冢老狐
【原文】
吴郡顾旃,猎至一岗,忽闻人语声云:“咄!咄!今年衰。”乃与众寻觅。岗顶有一阱,是古时冢,见一老狐蹲冢中,前有一卷簿书,老狐对书屈指,有所计校。乃放太咋杀之。取视簿书,悉是奸人女名。已经奸者,乃以朱钩头。所疏名有百数,旃女正在簿次。
【译文】
吴郡有个人叫顾旃,有次打猎到了一座山岗,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:“唉!唉!今年要衰败。”顾旃就和大家去寻找发出说话声音的地方。山岗的顶上有一个陷阱,是古时候的一个坟坑。顾旃看见有一只老狐狸蹲在坟坑中,面前有一本簿书。老狐狸对着簿书搬弄着指头,有所算计着什么。顾旃就放出猎犬咬死老狐狸,拿过簿书来看,簿书上全是所奸污的女子的名字,已经被奸污了的,就用红笔在人的名字上打了钩。所记载的女子名字有一百多个,顾旃的女儿正好也在簿书所记载的序列里。
狐带香囊
【原文】
襄阳习凿齿,字彦威,为荆州主簿,从桓宣武出猎,时大雪,于江陵城西见草上雪气出。伺观,见一黄物,射之,应箭死。往取,乃一老雄狐,脚上带绛绫香囊。
【译文】
襄阳郡人习凿齿,字号彦威,在荆州当主簿。习凿齿有一次跟随着桓宣武出去打猎,当时正下着大雪,在江陵城西面看见草地的积雪上有气冒出来。习凿齿前去探查,看到一个黄色的动物,就举起弓箭射去,那动物中箭而死。习凿齿走上前去取来,原来是一只雄性老狐狸,它的脚上带有一个红色的丝绸香囊。
放伯裘
【原文】
宋酒泉郡,每太守到官,无几①辄死。后有渤海陈斐见授此郡,忧恐不乐,就卜者占其吉凶。卜者曰:“远诸侯,放伯裘。能解此,则无忧。”斐不解此语,答曰:“君去,自当解之。”斐既到官,侍医有张侯,直医有王侯,卒有史侯、董侯等,斐心悟曰:“此谓诸侯。”乃远之。即卧,思放伯裘之义,不知何谓。至夜半后,有物来斐被上,斐觉,以被冒取之,物遂跳踉,訇訇作声。外人闻,持火入,欲杀之。魅乃言曰:“我实无恶意,但欲试府君耳。能一相赦,当深报君恩。”斐曰:“汝为何物,而忽干犯太守。”魅曰:“我本千岁狐也。今变为魅,垂化为神,而正触府君威怒,甚遭困厄。我字伯裘,若府君有急难,但呼我字,便当自解。”斐乃喜曰:“真‘放伯裘’之义也。”即便放之。小开被,忽然有光,赤如电,从户出。明夜有敲门者,斐问是谁,答曰:“伯裘。”问:“来何为?”答曰:“白事。”问曰:“何事?”答曰:“北界有贼奴发也。”斐按发则验。每事先以语斐。于是境界无毫发之奸,而成日圣府君。后月余,主簿李音共侍婢私通。既而惧为伯裘所白,遂与诸仆谋杀斐。伺傍无人,便与诸仆持仗直入,欲格杀之。斐惶怖,即呼“伯裘来救我!”即有物如曳一疋绛,割然作声。诸仆伏地失魂,乃以次缚取。考询皆服,云:“斐未到官,音已惧失权,与诸仆谋杀斐。会诸仆见斥,事不成。”裴即杀音等。伯裘乃谢裴曰:“未及白音奸情,乃为府君所召。虽效微力,犹用惭惶。”后月余,与斐辞曰:“今后当上天去,不得复与府君相往来也。”遂去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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