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主传第二(蜀书)(2)

作者 : 裴松之    时间 : 2013-11-16 整理 : 古诗文网

先主未出时,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【臣松之案:董承,汉灵帝母董太后之侄,於献帝为丈人。盖古无丈人之名,故谓之舅也。】辞受帝衣带中密诏,当诛曹公。先主未发。是时曹公从容谓先主曰:“今天下英雄,唯使君与操耳。本初之徒,不足数也。”先主方食,失匕箸。【华阳国志云:于时正当雷震,备因谓操曰:“圣人云‘迅雷风烈必变’,良有以也。一震之威,乃可至於此也!”】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、将军吴子兰、王子服等同谋。会见使,未发。事觉,承等皆伏诛。【献帝起居注曰:承等与备谋未发,而备出。承谓服曰:“郭多有数百兵,坏李傕数万人,但足下与我同不耳!昔吕不韦之门,须子楚而后高,今吾与子由是也。”服曰:“惶惧不敢当,且兵又少。”承曰:“举事讫,得曹公成兵,顾不足邪?”服曰:“今京师岂有所任乎?”承曰:“长水校尉种辑、议郎吴硕是我腹心办事者。”遂定计。】
先主据下邳。灵等还,先主乃杀徐州刺史车胄,留关羽守下邳,而身还小沛。【胡冲吴历曰:曹公数遣亲近密觇诸将有宾客酒食者,辄因事害之。备时闭门,将人种芜菁,曹公使人闚门。既去,备谓张飞、关羽曰:“吾岂种菜者乎?曹公必有疑意,不可复留。”其夜开后栅,与飞等轻骑俱去,所得赐遗衣服,悉封留之,乃往小沛收合兵众。臣松之案:魏武帝遣先主统诸将要击袁术,郭嘉等并谏,魏武不从,其事显然,非因种菜遁逃而去。如胡冲所云,何乖僻之甚乎!】东海昌霸反,郡县多叛曹公为先主,众数万人,遣孙乾与袁绍连和,曹公遣刘岱、王忠击之,不克。五年,曹公东征先主,先主败绩。【魏书曰:是时,公方有急於官渡,乃分留诸将屯官渡,自勒精兵征备。备初谓公与大敌连,不得东,而候骑卒至,言曹公自来。备大惊,然犹未信。自将数十骑出望公军,见麾旌,便弃众而走。】曹公尽收其众,虏先主妻子,并禽关羽以归。
先主走青州。青州刺史袁谭,先主故茂才也,将步骑迎先主。先主随谭到平原,谭驰使白绍。绍遣将道路奉迎,身去邺二百里,与先主相见。【魏书曰:备归绍,绍父子倾心敬重。】驻月馀日,所失亡士卒稍稍来集。曹公与袁绍相拒於官渡,汝南黄巾刘辟等叛曹公应绍。绍遣先主将兵与辟等略许下。关羽亡归先主。曹公遣曹仁将兵击先主,先主还绍军,阴欲离绍,乃说绍南连荆州牧刘表。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,与贼龚都等合,众数千人。曹公遣蔡阳击之,为先主所杀。
曹公既破绍,自南击先主。先主遣麋竺、孙乾与刘表相闻,表自郊迎,以上宾礼待之,益其兵,使屯新野。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,表疑其心,阴御之。【九州春秋曰:备住荆州数年,尝於表坐起至厕,见髀里肉生,慨然流涕。还坐,表怪问备,备曰:“吾常身不离鞍,髀肉皆消。今不复骑,髀里肉生。日月若驰,老将至矣,而功业不建,是以悲耳。”世语曰:备屯樊城,刘表礼焉,惮其为人,不甚信用。曾请备宴会,蒯越、蔡瑁欲因会取备,备觉之,伪如厕,潜遁出。所乘马名的卢,骑的卢走,堕襄阳城西檀溪水中,溺不得出。备急曰:“的卢:今日厄矣,可努力!”的卢乃一踊三丈,遂得过,乘浮渡河,中流而追者至,以表意谢之,曰:“何去之速乎!”孙盛曰:此不然之言。备时羁旅,客主势殊,若有此变,岂敢晏然终表之世而无衅故乎?此皆世俗妄说,非事实也。】使拒夏侯惇、于禁等於博望。久之,先主设伏兵,一旦自烧屯伪遁,惇等追之,为伏兵所破。
十二年,曹公北征乌丸,先主说表袭许,表不能用。【汉晋春秋曰:曹公自柳城还,表谓备曰:“不用君言,故为失此大会。”备曰:“今天下分裂,日寻干戈,事会之来,岂有终极乎?若能应之於后者,则此未足为恨也。”】曹公南征表,会表卒,【英雄记曰:表病,上备领荆州刺史。魏书曰:表病笃,讬国於备,顾谓曰:“我儿不才,而诸将并零落,我死之后,卿便摄荆州。”备曰:“诸子自贤,君其忧病。”或劝备宜从表言,备曰:“此人待我厚,今从其言,人必以我为薄,所不忍也。”臣松之以为表夫妻素爱琮,舍適立庶,情计久定,无缘临终举荆州以授备,此亦不然之言。】子琮代立,遣使请降。先主屯樊,不知曹公卒至,至宛乃闻之,遂将其众去。过襄阳,诸葛亮说先主攻琮,荆州可有。先主曰:“吾不忍也。”【孔衍汉魏春秋曰:刘琮乞降,不敢告备。备亦不知,久之乃觉,遣所亲问琮。琮令宋忠诣备宣旨。是时曹公在宛,备乃大惊骇,谓忠曰:“卿诸人作事如此,不早相语,今祸至方告我,不亦太剧乎!”引刀向忠曰:“今断卿头,不足以解忿,亦耻大丈夫临别复杀卿辈!”遣忠去,乃呼部曲议。或劝备劫将琮及荆州吏士径南到江陵,备答曰:“刘荆州临亡讬我以孤遗,背信自济,吾所不为,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!”】乃驻马呼琮,琮惧不能起。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。【典略曰:备过辞表墓,遂涕泣而去。】比到当阳,众十馀万,辎重数千两,日行十馀里,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,使会江陵。或谓先主曰:“宜速行保江陵,今虽拥大众,被甲者少,若曹公兵至,何以拒之?”先主曰:“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,今人归吾,吾何忍弃去!”【习凿齿曰:先主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,势偪事危而言不失道。追景升之顾,则情感三军;恋赴义之士,则甘与同败。观其所以结物情者,岂徒投醪抚寒含蓼问疾而已哉!其终济大业,不亦宜乎!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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