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汉书卷十八·吴盖陈臧列传(3)

作者 : 范晔    网址 : www.shuzhai.org 时间 : 2013-10-29 整理 : 古诗文网

       光武即位,以为侍中、骑都尉。建武二年,封成安侯。明年,将突骑与征虏将军祭遵击更始将左防、韦颜于涅阳、郦,悉降之。五年,将兵徇江夏,击代乡、钟武、竹里,皆下之。帝使太中大夫持节拜宫为辅威将军。七年,更封期思侯。击梁郡、济阴,皆平之。
       十一年,将兵至中卢,屯骆越。是时,公孙述将田戎、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相距于荆门,彭等战数不利,越人谋畔从蜀。官兵少,力不能制。会属县送委输车数百乘至,宫夜使锯断城门限,令车声回转出入至旦。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,而门限断,相告以汉兵大至。其渠帅乃奉牛、酒以劳军营。宫陈兵大会,击牛酾酒,飨赐慰纳之,越人由是遂安。
       宫与岑彭等破荆门,别至垂鹊山,通道出秭归,至江州。岑彭下巴郡,使宫将降卒五万,从涪水上平曲。公孙述将延岑盛兵于沈水,时宫众多食少,转输不至,而降者皆欲散畔,郡邑复更保聚,观望成败。宫欲引还,恐为所反,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,有马七百匹,宫矫制取以自益,晨夜进兵,多张旗帜,登山鼓噪,右步左骑,挟船而引,呼声动山谷。岑不意汉军卒至,登山望之,大震恐。宫因从击,大破之。斩首溺死者万余人,水为之浊流。延岑奔成都,其众悉降,尽获其兵马珍宝。自是乘胜追北,降者以十万数。
       军至平阳乡,蜀将王元举众降。进拔绵竹,破涪城,斩公孙述弟恢,复攻拔繁、郫。前后收得节五,印绶千八百。是时,大司马吴汉亦乘胜进营逼成都。宫连屠大城,兵马旌旗甚盛,乃乘兵入小雒郭门,历成都城下,至吴汉营,饮酒高会。汉见之甚欢,谓宫曰:“将军向者经虏城下,震扬威灵,风行电照。然穷寇难量,还营愿从它道矣。”宫不从,复路而归,贼亦不敢近之。进军咸门,与吴汉并灭公孙述。
       帝以蜀地新定,拜宫为广汉太守。十三年,增邑,更封酂侯。十五年,征还京师,以列侯奉朝请,定封朗陵侯。十八年,拜太中大夫。
       十九年,妖巫维汜弟子单臣、傅镇等,复妖言相聚,入原武城,劫吏人,自称将军。于是遣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。贼谷食多,数攻不下,士卒死伤。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,皆曰“宜重其购赏”。时,显宗为东海王,独对曰:“妖巫相劫,势无久立,其中必有悔欲亡者。但外围急,不得走耳。宜小挺缓,令得逃亡,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。”帝然之,即敕宫彻围缓贼,贼众分散,遂斩臣、镇等。宫还,迁城门校尉,复转左中郎将。击武溪贼,至江陵,降之。
       宫以谨信质朴,故常见任用。后匈奴饥疫,自相分争,帝以问宫,宫曰:“愿得五千骑以立功。”帝笑曰:“常胜之家,难与虑敌,吾方自思之。”二十七年,宫乃与杨虚侯马武上书曰:“匈奴贪利,无有礼信,穷则稽首,安则侵盗,缘边被其毒痛,中国忧其抵突。虏今人畜疫死,旱蝗赤地,疫困之力,不当中国一郡。万里死命,县在陛下。福不再来,时或易失,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?今命将临塞,厚县购赏,喻告高句骊、乌恒、鲜卑攻其左,发河西四郡、天水、陇西羌胡击其右。如此,北虏之灭,不过数年。臣恐陛下仁恩不忍,谋臣狐疑,令万世刻石之功不立于圣世。”诏报曰:“《黄石公记》曰,‘柔能制刚,弱能制强’。柔者德也,刚者贼也,弱者仁之助也,强者怨之归也。故曰有德之君,以所乐乐人;无德之君,以所乐乐身。乐人者其乐长,乐身者不久而亡。舍近谋远者,劳而无功;舍远谋近者,逸而有终。逸政多忠臣,劳政多乱人。故曰务广地者荒,务广德者强。有其有者安,贪人有者残。残灭之政,虽成必败。今国无善政,灾变不息,百姓惊惶,人不自保,而复欲远事边外乎?孔子曰:‘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。’且北狄尚强,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,恒多失实。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,岂非至愿;苟非其时,不如息人。”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。
       宫永平元年卒,谥曰愍侯。子信嗣。信卒,子震嗣。震卒,子松嗣。元初四年,与母别居,国除。永宁元年,邓太后绍封松弟由为郎陵侯。
       论曰:中兴之业,诚艰难也。然敌无秦、项之强,人资附汉之思,虽怀玺纡绂,跨陵州县,殊名诡号,千队为群,尚未足以为比功上烈也。至于山西既定,威临天下,戎竭丧其精胆,群帅贾其余壮,斯诚雄心尚武之几,先志玩兵之日。臧宫、马武之徒,抚鸣剑而抵掌,志驰于伊吾之北矣。光武审《黄石》,存包桑,闭玉门以谢西域之质,卑词币以礼匈奴之使,其意防盖已弘深。岂其颠沛平城之围,忍伤黥王之陈乎?
       赞曰:吴公鸷强,实为龙骧。电扫群孽,风行巴、梁。虎牙猛力,功立睢阳。宫、俊休休,是亦鹰扬。

【译文】

后汉书卷十八 吴盖陈臧列传第八/全文翻译、白话文(吴汉、盖延、陈俊、臧宫)

  吴汉传,吴汉字子颜,南阳郡宛县人。家贫,供职为县的亭长。王莽末年,因宾客犯法,就脱其名籍逃亡到渔阳。因资用缺乏,以贩马为业,往来于燕、蓟之间,所到之处都交结豪杰。
更始即位,派遣使者韩鸿去河北招降。有人对韩鸿说“:吴子颜,是位奇士,可以与他计事。”韩鸿召见吴汉,很高兴,就以帝命拜他为安乐县县令。恰逢王郎兴起,北州扰乱困惑。吴汉素来听说光武是位长者,独想归心于光武。就对太守彭宠说:“渔阳、上谷突击敌军的骑兵,是天下闻名的。你为什么不集合二郡的精锐,归附刘公攻击邯郸呢,这是难得的功劳哩。”彭宠以为对,而下面官属都想归附王郎,彭宠不能夺其志。吴汉于是辞出,止于外亭,想设法讹诈众人,还没有想出办法。看到路上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人,吴汉使人把他召来,为他具备了食物,问他听到了些什么。儒生因此说刘公所过之处,郡县都归心于他;邯郸那个妄自举尊号的,确实不是刘氏宗室。吴汉大喜,即诈为光武亲笔书信,移檄到渔阳,使儒生带交彭宠,令他把所听到的话去说服彭宠,吴汉也跟着到渔阳。彭宠很以为然。于是派遣吴汉率兵与上谷诸将会师南进,所到之处击斩王郎将帅。追及光武于广阿,拜吴汉为偏将军。攻拔邯郸以后,赐号建策侯。吴汉为人秉性忠厚但少文采,仓卒之间不能以言词表达其意。邓禹及诸将多知道他,多次荐举他,等到召见,光武就亲信他了,常居于门庭之下。光武将发幽州之兵,夜间召邓禹,问谁可充当此任。邓禹说“:我曾经多次与吴汉交谈,他为人勇敢而有智谋,诸将很少有能赶得上他的。”即拜吴汉为大将军,命他持符节到北面发十郡突击敌军的骑兵。
更始幽州牧苗曾听说,暗中调兵,命令诸郡不要应调发兵。吴汉就率领二十骑先奔驰到无终。苗曾以为吴汉无防备,出迎于路途,吴汉即指挥兵骑,收苗曾而斩之,而夺取其军马。北州震动惊骇,各城邑莫不望风服从。于是发动其全部兵卒,引而向南,与光武会师清阳。诸将望见吴汉回来,士马甚为强盛,都说“:他是否肯分兵与别人呢?”等到吴汉到了将帅治事之所,呈上军士的名簿,诸将人人多请收其军。光武说“:以前恐怕他不肯与人,现在提出请求的为什么又这样多呢?”诸将都感到很惭愧。起初,更始派遣尚书令谢躬率领六将军攻王郎,不能攻下。刚好光武到,共同平定邯郸,而谢躬裨将抢劫虏掠不请示报告,光武深为憎恨。虽都在邯郸,还是分城而处,然而经常安慰他。谢躬勤于职事,光武常称赞说:“谢尚书是个真正的官吏哩。”所以自己不怀疑。谢躬既而率其兵数万,还屯于邺。当时光武南击青犊,对谢躬说:“我追击贼兵于射犬,必破贼。尤来在山阳者,必定会惊走。如果以君的威力,攻击这些散虏,必胜无疑。”谢躬说:“好。”到青犊被击破,尤来果然北走隆虑山。谢躬就留大将军刘庆、魏郡太守陈康守邺,自己率领诸将军攻击青犊。穷寇奋力死战,其锋锐不可当,谢躬于是大败,死者数千人。光武因谢躬在外,就遣吴汉与岑彭袭击其城。吴汉先遣辩士说服陈康说“:我听说上智之人不处危以求侥幸,中智之人能因危以为功,下愚之人安于危以自取灭亡。危亡之到来,是由于人所造成,不可不察。现在京师败乱,四方纷纭扰乱,公是知道的。萧王兵强士附,河北归命于他,这是公看到的。谢躬内背萧王,外失众心,这是公所知道的。公现在据守孤危之城,等待灭亡之祸,忠义无所立,节气无所成,不如开门迎接汉兵,转祸为福,免下愚之败,收中智之功,这是最好的计哩!”陈康以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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