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汉书卷七十八·宦者列传(8)

作者 : 范晔    网址 : www.shuzhai.org 时间 : 2013-11-05 整理 : 古诗文网

   六年,帝崩。中军校尉袁绍说大将军何进,令诛中官以悦天下。谋泄,让、忠等因进入省,遂共杀进。而绍勒兵斩忠,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。让等数十人劫质天子走河上。追急,让等悲哭辞曰:“臣等殄灭,天下乱矣。惟陛下自爱!”皆投河而死。
   论曰:自古丧大业绝宗禋者,其所渐有由矣。三代以嬖色取祸,嬴氏以奢虐致灾,西京自外戚失祚,东都缘阉尹倾国。成败之来,先史商之久矣。至于衅起宦夫,其略犹或可言。何者?刑余之丑,理谢全生,声荣无辉于门阀,肌肤莫传于来体,推情未鉴其敝,即事易以取信,加渐染朝事,颇识典物,故少主凭谨旧之庸,女君资出内之命,顾访无猜惮之心,恩狎有可悦之色。亦有忠厚平端,怀术纠邪;或敏才给对,饰巧乱实;或借誉贞良,先时荐誉。非直苟恣凶德,止于暴横而已。然莫邪并行,情貌相越,故能回惑昏幼,迷瞀视听,盖亦有其理焉。诈利既滋,朋徒日广,直臣抗议,必漏先言之间,至戚发愤,方启专夺之隙,斯忠贤所以智屈,社稷故其为墟。《易》曰:“履霜坚冰至。”云所从来久矣。今迹其所以,亦岂一朝一夕哉!
   赞曰:任失无小,过用则违。况乃巷职,远参天机。
   舞文巧态,作惠作威。凶家害国,夫岂异归!

【译文】

张让传,张让颍川郡人;赵忠安平人。少年时都在宫廷中做事,桓帝时任小黄门。赵忠因为参加诛杀梁冀功封都乡侯。延熹八年,黜为关内侯,食本县租千斛。汉灵帝时张让、赵忠一起升为中常侍,封为列侯。与曹节、王甫等人内外一气。曹节死后,赵忠兼任大长秋。张让有监奴主管家务,勾结权贵,收受贿赂,威名很大。扶风人孟佗,家产富足,同张让的监奴结为朋友,竭自己所有送给监奴,没有剩下一点自己所爱的东西。监奴感激他,问孟佗:“您有什么要求呢?我都能为您办啊。”孟佗说“:我只希望你们为我一拜而已。”当时请求见张让的宾客,经常在门口停着数百上千辆车子。孟佗那时也去见张让,因为后到,不能进去,监奴就率领各奴仆在路上迎拜孟佗,并且共同抬着他的车子进门。宾客们大为惊奇,认为孟佗和张让很相好,都争着用珍宝奇玩贿赂他。孟佗分一些给张让,张让大喜,让孟佗当了凉州刺史。这时,张让、赵忠及夏恽、郭胜、孙璋、毕岚、栗嵩、段王圭、高望、张恭、韩悝、宋典十二人,都任中常侍,封侯贵宠,父子兄弟分布州郡当官,贪污残暴,是人民的祸害。黄巾造乱,盗贼像开了锅的粥一样。郎中中山张钧上书说“:我想张角所以能够兴兵作乱,成千上万的人愿意跟着他,其根源都在十常侍,把他们的父兄、子弟、亲戚、宾客放到各州郡,独占财利,侵夺百姓,百姓的冤屈无处申诉,所以图谋不轨,聚积成为盗贼。应该杀了十常侍,把他们的脑袋悬挂南郊,以此向老百姓请罪。再派使者布告天下,这样可以不须用兵,而大寇自会消散。”皇帝把张钧的奏章给张让等人看,他们都脱掉帽子、靴子叩头请罪,乞求让自己去洛阳监狱,并且拿出家财以助军费。
皇帝诏令他们都戴上帽子,穿起靴子,和以前一样工作。皇帝对张钧发怒说“:你真是一个疯子啊!十常侍中硬没有一个好的吗?”张钧又上书,还是和上次的奏章一样。但总是被扣压不上报。皇帝下诏廷尉、侍御史调查搞张角太平道的人,御史秉承张让等人的意旨,诬告张钧学黄巾道,把他逮捕,拷打他,死在狱中。而张让等人却与张角勾结往来。后来中常侍封..、徐奉与黄巾勾结的事败露被杀,皇帝因此发怒责问张让等人说“:你们常说党人图谋不轨,下令禁锢,有的还被杀掉,现在党人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,你们反与张角私通,这可杀不可杀?”张让等都叩头说:“这是前中常侍王甫、侯览干的。”皇帝就没有追究了。
第二年,南宫遭火灾。张让、赵忠等人劝皇帝下令收天下田地税每亩十钱,用来修建宫室。征调太原、河东、狄道各郡的木材和有花纹的石头,每当州郡把这些东西送到京师,黄门常侍总是下令谴责呵斥那些运送木石不合格的人,并且强行折价,贱价收买,十分的只给一分的价钱,又把它卖给宦官,宦官又不马上接受,木材因而堆积腐朽,宫室连年修不成。刺史、太守又私自增加征调的数量,百姓呼号叹息,苦不堪言。凡是皇帝征求的东西,都派西园中的骑士秘密带着皇帝的命令,号称“中使”,恐吓州郡,多受贿赂。刺史、二千石及茂才、孝廉的提拔任用,都责令出助军需和修宫室钱,大郡到二三千万,其余各有差别。应当上任的人,都必须先去西园评定价值,然后才去。有的钱交不够,甚至自杀。那些保持清白的人请求不去上任,都被强行派去。当时新任命的巨鹿郡太守河内郡人司马直,因有清名,减少一些,责令交三百万。司马直接到诏令,惆怅地说:“为人民父母,反而搜刮百姓,以满足当今所需,我心不忍啊!”托病辞官,上面不准。走到孟津,上书尽力陈述当世的过失,古今祸败的教训,然后吞药自杀。书奏上后,皇帝为此暂时停征了修宫钱。又建万金堂于西园,取司农的金钱缯帛,满积其中。又回到河间买田地住宅,建造宅第楼观。灵帝本是侯爵出身,素来贫穷,常常叹息桓帝不能置家业,所以聚敛金钱财物作为私产,又收存了小黄门常侍的钱各数千万。灵帝常说“:张常侍是我公,赵常侍是我母。”宦官得志,无所畏惧,大家仿照宫室营造私人住宅。灵帝常登永安侯台,宦官怕他看见自己的住宅,就使中大人尚但劝皇帝说:“天子不应当登高,登高,老百姓就要虚散。”皇帝从此不再登亭台楼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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